老虎脚爪

从今天开始当皇帝23-25

从今天开始当皇帝23

杨文里黑色的眸子望了那小蛇许久,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纯粹又一次地发呆,先寇布捏了他的手,也是久久不说一句话,直到尤里安带了负责梳洗之事的女官们进来,一眼看到,将手上提的一只银香薰球掉在地上当啷一声,才双双回过头来。

当日,杨文里被移往清凉殿,那里本是帝王歇夏之所,四面活水环绕,遮掩整座宫殿的凉棚纱帐都是现成的,屋中还布有许多硫磺朱砂等驱除蛇虫之物,即使是盛夏蚊蝇遍地的时节,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但是,要防止幕后的黑手,尤里安认为这些防备还远远不够。

他跪在因为突然转移住处而无聊地困坐在一堆杂物中的杨文里面前——谁也不知道,杨文里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在深宫里一边处理他嘴里永远都处理不了的繁忙事务,一边和先寇布各种不干正事,一边还能积攒出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严肃而紧张地动了一下嘴唇,而早在他做这个动作前,杨文里就好像已经预料到他会啰嗦什么而缩起了脖子。

他缩脖子的动作确实很有先见之明,尤里安,这个曾经在他夺取长安之夜面对满朝居心叵测的文武百官凛然上殿的少年,这回在开口前就红了眼眶。

“陛下……”

“唉,唉,也,也,这,马上就惊蛰了,蛇啊,虫啊,什么的——”杨文里很勉强地笑了一下道:“总会有出来的嘛。”他撒过不计其数的谎,这次无疑是截至目前为止最烂的一次,谁也不会相信,惊蛰之前,在帝王的寝殿出现毒蛇是纯粹的偶发事件,可是,既然毒蛇能出现在寝殿里,近卫中就必然有不可靠之人,会是谁呢!会是谁,在他们层层筛选后还能成为施下杀手的漏网之鱼!

“陛下,”尤里安吸了一下鼻子:“找个妃子吧。”

杨文里低了头道:“你也这么想?”

“有了继承人,他们用这种手段就没有用了。”

“啊,是啊,”杨叹了口气:“可是,就算三宫六院,有生的出来的皇帝,也有生不出来的皇帝,你们又何必逼我。”

“他真的这么说?”先寇布褐色的眼睛里闪着光,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得意,但是尤里安总觉得他的背后好像有个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在那里兴奋地摇啊摇,因此愈发苦恼道:“陛下的主意可是很难改的。”

“那你是觉得我的主意比较容易改罗?”

这家伙说话还是这么毒辣,不过这次尤里安没有后退,他针锋相对地说道:“没有你,我会很高兴,但是陛下的快乐远比我的痛苦重要,可是要和他的性命比起来——我——”

阳光透过梅花窗中央水晶的窗眼射了进来,在昏暗的室内弥漫出一片金色,先寇布看了一眼一直伴随在杨身边的少年,那秀丽温婉的脸庞上竟然隐隐闪现着刀锋一样的寒意。

先寇布歪了歪头,忽然说道:“你就不想问一下我的主意是什么吗?”


从今天开始当皇帝24

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方面干涉过杨的念头。

虽然他即使想象一下那个情形——杨懒懒地坐在被杂物簇拥的文件堆里,傻乎乎地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全身的血液都好像要冻结一般。

接下来他会怎样,先寇布都没能往下想。

他依稀记得,长安的酒肆里,击鼓的说书人曾经唱过一个故事,大意是嫉妒的女人因为丈夫娶了妾而化身成食人的猛虎,咬死人后逃进了深山,当时他身边正坐着他第十三还是第十四个女朋友,他一边陪着她喝酒一边想着真是无聊的故事,天底下的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就和河滩上的沙子一样多,何必捧着那一撮要死要活,往前走一步,沙子多的是。

现在他要是遇到了那只虎,也许会有很多话对它讲,也许还没等遇到它,他自己也会在煎熬中变成一头虎。

但是他是不会咬人的。

他会舔舔他的手,然后安静地走到门廊上,或者更远一点的地方,但是不会很远,因为他还想看着那个黑发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沉到他正看着的书里头去,走得太远的话,可是看不到了啊。

可是拦阻是不可能的,他没有想过这一点,娶妻是杨的权利,不管他是天子还是平民,是天下的主人还是草原上的流浪汉,他总是有资格娶妻的,除了他看中的那个女孩子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对杨说不可以,杨也不必问他的意见,只需要通知到他,这就可以了,他知道杨不会为了政治、财富或者有人可供奴役驱使去娶妻,他若是娶妻了,那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尤里安的脸上浮现出了怀疑的表情。

“你不相信我会不干涉?”

“我是不相信陛下在找人方面有品位。”尤里安说,算是小小地报复了一下。

然后他们一起举起了盛酒的耳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还有很多话要谈,宫中的守卫和可能的嫌犯,这都是他们今天碰头的理由,总有一些刀光是不宜给坐在殿中发呆的那个人看到的,不过,当先寇布回到殿中的时候,他从那个人呆呆的黑眸里看到的却是一些可能比一贯从事脏活的“蔷薇”所接触到的和猜测到的,还要黑暗的东西。

杨已经在他的思维迷宫中得到了刺杀案犯人的名字,并且决定永远不将它说出来,这尚且在浴血为生的光禄勋的预测范围之内。

谋刺皇帝是灭族之罪,渭河再次染血的画面,他同样是没什么兴趣的,他希望的是有朝一日能得到主使和直接下手人的名字,然后由“蔷薇”在夜色中取下他们的头颅,就像摘下一朵已经盛开到腐烂的花。

可杨现在……似乎,是……

“钱的缺口好像羽渊一般,”杨这么说到,而对汉人的古代传说并不熟悉的先寇布想到的也只是即将到来的治水在财政上的危机,那的确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值得他的恋人显出烦恼的神色,于是他就搂着杨的腰,不一会儿就成功地“说服”了杨,加夜班算账是丞相的事,他应该把宝贵的夜晚用在更值得消磨时间的事情上。

直到事发后,他才明白当杨提到羽渊的时候,那平淡的语气里蕴含的是怎样的绝望。


从今天开始当皇帝25

事实就是,杨文里招募人员修堤备汛的行为被潜伏在长安宫廷的间谍判定为“以招募人员修堤备汛为名,掩突袭灭国之实”的阴谋,向熟睡中的杨文里下了杀手!

做出这一举动的人,可能还认为自己阻止了一场战争!

只杀了一个人就可以阻止一场战争!

误判至此,倘若先寇布不是置身其中,并且要为杨文里考虑的话,他几乎想要为这自以为是的愚行发笑。

“招人备汛之事才决定,怎的他们当天就行动了?”

“因为我找来计算此事的人当中就有他们的人啊,”杨文里恹恹地说到,他的神色之中带着深深的疲倦,看得先寇布和尤里安都一阵心疼:“本来是想借此告诉他们,这件事是正大光明,实实地是为了百姓所行的水利之事,好教他们不要疑神疑鬼,做出阻扰备汛的事情……”

结果,事情还是发生了,心里有鬼的人,看什么都是有鬼的。。

也难怪杨文里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来。

古代传说,大洪水时代,贤人为了拯救天下百姓,盗取了天帝的宝物息壤,那是可以不断增生的土壤,随便丢下一块就能成为一道天然堤坝,可是洪水滔滔不绝,这里堵那里冒,终于也没能治得了水,贤人被处死在羽山,死后,魂灵化作三足黄龙,沉入了深深的羽渊。

杨文里殚精竭虑地想着他的修堤之举怎么不会被沿河两岸那些早有反意的诸侯们误会为借势清理,结果他真心实意的示好举动依然被那些人认作了战术欺诈。

彼时,他一定有着足踏息壤却面临兜头而下的无边洪水之思吧!

他拥有举世无双的智慧,却阻止不了充满野心的亲族接二连三的愚行!

先寇布心里暗叹了一声,他怎么不早点去熟悉下典故,若他当时能知道羽渊是何意,而不是事后去问文章博士的话,或许——

来得及生擒贤王之女。

她知道宫中的杀手没能成功后,自尽于长安宅邸。

又一名杨文里的血亲死于宫廷斗争,尽管这不是杨文里的本意,而且,随着美貌聪慧富有才名的她其实身为间谍并且向杨文里下了杀手之事的暴露,贤王对于朝廷的不臣之心已经无法掩盖,明眼人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杨文里即将与他的血亲们展开你死我活的战斗!

这是什么样的人生啊!

被所有还活着的亲人惧怕、仇恨、嫉妒,时时刻刻地要防备他们,也被他们防备着!

先寇布忽然明白了他在杨文里收集的古书中看到的一句话“帝王无六亲!”

“要是我有这么一帮子亲戚的话,我也不想要孩子呢,要是生得像他们这么蠢,可怎么得了!”他故作轻松地逗弄杨文里,换来了后者一个白眼,而尤里安悄悄地往边上挪了挪,因为他瞅着杨文里谈到贤王之女素来的美名的时候,先寇布似乎没他之前吹嘘得那么宽宏大量,果然,不久之后,先寇布就和杨文里开始了“贤王之女作为远房堂妹能不能嫁给皇帝”的充满了意气的争论,这争论先是隔空对喷,然后是口舌之争,不久就发展到了拳脚,然后就更往深入里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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